可能的结局【爱灯】
一
千早爱音躺在床上，活像一条晒干了被放在案板上的鱼，事实上她已经维持这个姿态二十分钟了。
手机里播放着喵梦的视频，但无论是画面还是声音都没有传到她的脑海里。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打开她卧室的灯，会发现她似乎有些没精打采的。
“……这就是今天要给大家看的主角啦，锵锵~”视频中的喵梦兴高采烈。
“那家伙根本就没打算组建新的乐队！”脑海里的椎名立希同样声音洪亮。
“所以说，这一款的作用相当明显……”喵梦的声音似乎有点变小了，明明没有调音量的。
“要素世的话，就不需要这家伙了哦？”立希的声音不减反增。
终于，喵梦的声音完全安静下来了。
“素世和这家伙，你要选哪一个？！”立希却似乎想用这声音将她的卧室填满。
“没事的，千早爱音，”她听到那个最熟悉的声音在劝自己，像甜美的毒药，那是她的怯懦。
“这只不过是又一次失败而已，你只是又一次逃开了。”
“我也不想的啊……我还想继续和小灯，和大家一起……”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你那天可是从RING逃走了哦？就像从英国逃回来一样。”她的怯懦在嘲笑。
而千早爱音，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她的怯懦站在床头边嗤笑着；素世的疯狂，立希的诘问，灯的犹豫，在她的脑海里回旋着搅动着她的思绪，也搅动着她的胃，让她感到一阵一阵的疼。
“为什么要演奏春日影！”
“素世和这家伙，你要选哪一个？！”
“……”
“为什么要演奏春日影！”
“素世和这家伙，你要选哪一个？！”
“……”
“为什么要演奏春日影！”“素世和这家伙，你要选哪一个？！”“……”
“你们吵死了！”
爱音终于彻底被那三天前就一直骚扰她的噪音搞得不耐烦了，她怒吼着向床边的怯懦踢了一脚，脚趾却直接穿过了怯懦虚幻的身体，精准的踢到了床角。
“啊……”剧痛终于让她不再忍耐，从在RING那里就一直积攒着的委屈、不甘和愤怒的爆发让她大声哭了出来。
“呜哇哇……”
狠狠地哭过一通之后，千早爱音的眼光瞥向了角落里的吉他。
就这样吧？就当这些天是一个虚幻的梦，没有灯，没有立希，没有素世，没有乐奈。
没有……live。
本来自己也只是想出出风头罢了，这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这些人做不了朋友就换一批……
这些人……
千早爱音似乎又看到了朝她摆出完美笑容的素世同学、面露不满准备训斥的黑发少女、有着异色双瞳的孩子、以及和她许下一辈子的约定的那个人。
然后她们的样子像玻璃一样在爱音的眼前碎裂开了，只剩下墙角的那把吉他。爱音冲动地走过去伸出手将它抓起来举过头顶，看她的动作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它狠狠地再砸向地面。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温柔的声音，她的善良在耳边响起。
把它放下来吧。
嗯，我已经不想再搞什么乐团了……
但是你已经喜欢上了音乐吧？无关虚荣，只是音乐，你瞧——善良牵起她满是创可贴的手——你已经为此这么努力了，好孩子。
也许……
其实你是喜欢音乐的吧？一个个音调排列组合在一起，就能产生如此美妙的化学反应。
是的……
在舞台上演奏其实是很美好的吧？从你手指间流淌出的音符，炫目的灯光，激动地随着节拍一起跃动的心跳……
是的……
但是，好孩子，你不想再和别人一起开live，一起演奏了吗？
是的。
可是，你和小灯，和Rikki，和素世同学，和小乐奈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也是很快乐的吧？
曾经是的，我曾经是那么喜欢和她们在一起，永远温柔的小灯，有些严厉但其实很负责任的Rikki，古灵精怪的小乐奈，还有素世同学……啊，素世同学她……
我想……你对她们失望了？
善良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是的。
于是善良拥抱了千早爱音，用温暖将她包裹住。
那么，你怨恨着她们吗？
我……不知道。千早爱音迷茫着。
我想我应该要怨恨她们的，我有理由怨恨她们的。她们将我视作可有可无的存在、达成目的的棋子，还有小灯，她……
爱音蹲下身将头埋了下来：“可是我还是不想恨她们……”
可是你也不想再和她们站在一起了。
是的，我不想。
那么，你要怎么办呢？
于是爱音不再迷茫，她知道接下来要走的路了。
她重新握住了吉他。
二
用病假在家里躲了三天，但爱音终究还是要去上学的。于是第四天，她出现在了羽丘。
“早上好，爱……你是爱音酱吗？”往日的同学见到她本来想要问候，但马上就被她身上的一些改变惊到了。比如她没有马上就回以往常那样灿烂的笑，又或者——
比如，她一头好看的粉色头发，不知为什么加起来有将近一半变作了难看的灰白，在各个角落分散着，像衰败了的腐草。
“爱音酱你没事吧？”“爱音身上发生了什么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的头发怎么了吗？”一连串的问题让千早爱音成为了那天早上绝对的焦点人物。如果在四天前，她可能会为这一盛况感到兴奋不已，但此刻的千早爱音却恨不得把自己埋到角落。
“你说这个呀，啊哈哈……”她看着用手抓起一缕白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总之就是发生了各自各样的事情，啊哈哈……”
难道要她告诉她们，自己那一天从RING回来之后伤心欲绝，狠狠地哭了一场，然后老师讲过的那些什么一夜白头的悲情故事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吗？
于是只能强摆出笑脸，应付着同学们的好心。
直到灰发的少女也进入了教室。
高松灯的状态不是很好，三天前千早爱音没有大吵大闹而是那样平静的离开，以及队里直率的鼓手告诉她的有关素世的事情让她崩溃了。之后的几天也一直没有见到千早爱音来到学校，导致她甚至想要和爱音谈一谈都做不到。善良但软弱的灯又一次把这一切都怪在自己头上，整个人比之前更加封闭了。
而那乐队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没有了贝斯和节奏吉他，觉得无趣的乐奈也没有来，只剩一名主唱和一名鼓手是什么也做不到的。立希似乎在还没解散但已经不再有人说话的群组里安慰过她，她没有注意。她没有再去RING，也没有再去想过乐队的事。
她低着头，仿佛无神的幽灵一般走了进来，本能地往千早爱音的座位上看了一眼，希望看到她的好友今天有来上学。
然后她看到那位子上坐着的、不再如印象中那样光鲜靓丽的好友。
她的眼眶立刻就红了。
“小爱……”高松灯嚅嚅开口。
千早爱音盯着高松灯，她休假在家时脑海中想象过再遇见这个人时会是什么情形，她觉得自己简直有太多的话要说。她想过问灯是否已经做出了选择，是不是选择了自己，她想过问灯她们那只乐队要怎么办。
她想过问灯她们是不是还能和以前一样，笑着，牵着手，说着朋友间的玩笑，然后，然后，她会看到对方可爱的脸因为害羞而泛红，眼中浮现出她一直向往的光芒，她——
无数的念头在爱音的脑海中回旋，但却吐不出口外去。
她的眼光终于变作悲伤和平静，凝结成了……
“高松……同学。”
高松灯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每次课间她想要去找爱音谈一谈，但对方却总是马上就跑出教室不见踪影。直到午休，她找了半天才终于在天台上发现了吃着便当的爱音。
她小心地靠近对方，坐在了她的身边。
“小爱……还好吗？”
软软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千早爱音没有马上回答。她转过头，又开始用那种悲伤而平静的眼神看着灯。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开口道：
“可能，不是很好吧。”
“小爱……”灯不敢再和那目光对视，只好偏过头去，“小爱，还会回来弹吉他吗？”
这一次的回答来得倒是很快。
“我不会回去了。”
“诶……？”如此明确的拒绝让高松灯产生了自己听错了的想法，她转过头去想要再和好友说些什么，却被千早爱音抢先堵了嘴。
“素世同学的事情，你们决定好了吗？”
高松灯没想到爱音会向她问出这个问题，一时愣在了那里。而爱音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
“这样啊。”
“我吃饱了，先走了，高松同学。”
“谢谢款待。”
千早爱音离开天台时带上楼梯间的门发出的声响将灯从深思中唤醒，然后将她抛入更沉重的思绪。爱音说的没错，灯在这几天的确没有去想过那个问题。
千早爱音的话像尖刀一样，将血淋淋的真相直接剖开，放到了她的面前——
最开始是祥子将她们聚集在一起组成了Crychic，之后是爱音在作为她们几个人之间的粘合剂。而现在，没有了祥子与之后的爱音，她们那只无名的队伍，只是一盘散沙。
她们不是连最基础的沟通都没有做吗？没有人察觉素世想要回到旧时光的愿望，没有人在爱音离开时哪怕象征性地挽留。
怎么办……
直到放学，也没有得出结论。千早爱音听到铃响直接就离开了教室不知去向，连句道别也没有给。而高松灯，又变得和早晨的状态一般无二，无神的幽灵般，任由双脚将自己带往未知的目的地。
她迷失了。
“Taki酱……方便的话可以聊聊吗？”
高松灯觉得她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她还想再尝试一下，什么也不做看着乐团就这么解散她实在不能接受——这是她在Crychic名存实亡后的成长。
要乐奈是个自由的精灵，捕捉不到，灯只好联系一直对她关照有加的鼓手。
短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就得到了热情的回复——椎名立希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灯！你还好吗？”立希的声音倒是和往常一样的带着一丝急切。
“嗯……我还好，Taki酱，我……”灯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今天，小爱回来上学了……”
“哦，是吗。”立希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Taki酱……还，想要继续吗？”
“乐队吗？如果灯还想要继续的话我当然愿意！那天灯的样子我担心死了，你……”鼓手的关切连珠炮一般通过话筒传递到灯的耳朵里，灯却不想谈论这些。她顿了顿，然后问道：“Taki酱……想要爱音回来吗？”
“哈？”立希没想到灯会问她关于爱音的事。
说实话她没想过要不要千早爱音回来这个问题。在她的眼中，爱音是一个新手，能力不足但姑且算是共同演奏过的伙伴，所以那一天爱音就那样离开她是有那么一些不忍的。但是嘛……
“她要回来就回来呗……”立希的声音不像往常那样气势十足，像是在回避什么。
“小爱说，她问我素世酱的事情要怎么办，”灯的声音继续传来，却逐渐开始有了哭腔，“小爱她说，她不想回来……”
“小爱她变得不一样了，为什么……明明之前说好要组一辈子乐队的……”
“灯？灯！你还好吗？”
那粉头发的家伙居然拒绝灯？真差劲！
“那家伙不回来就算了！灯，我和你，我们两个人一样可以的！”椎名立希似乎想要用这样的话去安慰高松灯，但很显然的，起不到正面效果。
“那……素世酱呢？”灯又问起曾经的另一位同伴。
对于那天素世的表现椎名立希完全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大家的live已经成功了，她却要提起那个女人和之前的队伍。难道不是祥子主动退出的吗？难道不是祥子的行为导致Crychic分崩离析的吗？这女人事后还一点解释都不愿意说。这样的人，这样的队伍……
想到这里，立希脑海中长久以来的烦躁终于开始浮现出来，她第一次如此失控地对着电话那边的高松灯发泄着：“素世自己不来的吧？她们这些人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说离开就离开，完全不顾灯的想法！灯，你放心，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们一起！这样的队友，这样的队友……”
她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高松灯已经明白了立希的态度——
她并不在乎那几位队友是否回归。不如说，只要她还在高松灯的旁边，其他人是谁她都可以。
高松灯摁灭了通话。
于是一切似乎尘埃落定，高松灯依然只能每天去学校，直面那个虽然不会对她恶语相向但也不再怎么交流的千早爱音——她甚至只能在上课的时候见到爱音，其余时候都找不见她。RING是再也没去过的，“一辈子的乐队”像个虚幻的泡沫，就是在那里被戳破的，她不愿再回到那个伤害了她的地方。她曾经有去找队伍里那位贝斯手想再谈一次，但却完全被无视了。
而要乐奈，你知道的，她是自由的精灵，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出现在任何地方，而你，抓不住她。
三
当你痛苦不堪、无力前进时，仍然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将你推向明天，然后是后天，然后是大后天……
这就是时间的残忍。
高松灯又在学校里寻找着中意的石头，她全身贯注，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直到头顶上似乎有说话声传来。
“是嘛，爱音……”
“啊哈，这个嘛……”
有熟悉的字眼钻进高松灯的耳朵里，让她抬起了头，于是，粉色和灰白相间头发的女孩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中。以高松灯听到的内容看，曾经的友人应该是笑着的，但是眼前的人并没有在笑，而是很平静地与自己对视着。千早爱音不开口，于是高松灯也只能用眼神将自己的悲伤和期望交给对方。
“这不是小灯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好像有什么声音从耳边传来，但高松灯没有去在意。
“啊……爱音酱之前不是和小灯关系很好吗？你们这是……”旁边的同学本能地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看向千早爱音。“没什么啦，什么都没有，”爱音挥挥手表示一切正常，“快走吧，快要上课了。”
“哦哦……那我们走吧。”
千早爱音转身走向教学楼，高松灯留在原地发愣。
高松灯不想放弃。
Crychic灭亡的那一天是她永远的痛，但是千早爱音给予了她勇气，与她约定了“即使迷茫了也要一起前进”。
“要不要，和我一起？”那个人明明是这样说的，现在却留下她自己。灯不甘心。
她想要继续前进。
她想要和那个人一起，继续组乐队。
她不愿意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放弃！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专注、更努力。她用着自己最擅长的、最强大的，同时也是唯一的武器——直抒胸臆——将她的愧疚、她的不舍、她的决心、她对爱音的感情全部倾注其中，力图做到完美。
她知道，千早爱音在怨恨着她，爱音将她拉出了名为过去的泥潭，而她在对方最艰难的时候没有伸出援手，她和往常一样退缩了。现在，她想要告诉爱音她的选择——她会和爱音一起，她会让立希、让素世看到爱音同祥子一样，是她们队伍中不可替代的一员。然后，她们会共同前进，共同在迷失中彼此搀扶着、坚定脚步——直到世界尽头。
高松灯为了这首无曲的词——或者应该叫它“诗”更合理一些——奉献了一切。词句改了一版又一版，垃圾桶里堆满了不满意的废稿。于是，在两个星期后，她的新作顺利完成。在一次下课后，她趁着千早爱音收拾东西没来得及离开，成功堵到了她。
“这个，给小爱，”高松灯鼓起全部的勇气递上那笔记本，“希望小爱能够喜欢。”
她的眼神坚定、清澈，琥珀色的眼瞳，就像两颗星。高松灯或许在很多时候都表现得很犹豫，但当她决心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们也拦不住。千早爱音熟悉这个眼神，熟悉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柔实际却坚韧的人。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逃不开的，于是她接过笔记本，翻开了那一页。
她看到了高松灯想要对她说的话，想要对她唱的诗——满含着愧疚与期待的诗。
用词平凡而情感真挚，是她熟悉的、高松灯一贯的风格。对自己的歉意、对自己的不舍、对未来的决心仿佛就在耳边，呐喊着，想要让她回到灯的身边去，是一首打动人心的好诗。
千早爱音将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开，看向对面的人——此时的灯已经不再与爱音对视，而是将目光移向她满是创可贴的手。高松灯在等待着结果，她将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分明是在祈祷。
然后千早爱音给它打了零分。
“请不要再这样了，”千早爱音说，“我不想再回去了。”
“请不要再写这样的诗了。”
“它不适合你。”
她将笔记本放回了前座的桌子上，离开了，没有去管身后出现的，极力压抑着的啜泣声。
但高松灯依然不愿放弃。不要放弃——这是Crychic和之前的千早爱音给她上的最重要的一课了。
她的灵魂在不甘地呐喊着、强迫着，让她固执地将那首诗修改了一遍又一遍，全然没有注意到，那诗里想要说的话已经与初版的内容大相径庭。
高松灯一改往日温柔的作风，每一次都堪称强硬地将新改好的版本交到她的小爱手里。
但千早爱音拒绝了一遍又一遍。
在她们最后一次重复这样的戏码时，高松灯完全是红着眼眶，不顾班上同学的目光，低着头抓着千早爱音的手。
“回来弹吉他……”
“一起live……”
“不是不需要我的吗？”千早爱音问道，声音里满是自嘲的意味。
“需要！我需要！”
“我需要爱音！”
“我不能没有爱音！”
来自高松灯最真诚的呐喊却让千早爱音心头一阵火起，她受够了这个不知放弃的家伙，明明已经把话讲清楚了一次又一次——
她逃出了教室，而高松灯紧随其后。
千早爱音终于被逼到天台上，再也无处可逃。
“你们不是有其他的吉他吗？为什么还要我回去。”强忍着怒火的声音带着随时都会宣泄出来的风暴，不再像往日那样甜腻了。
“没有。小爱三个月前不再来后，没有吉他，也没有活动……没有live。”
“那和我没有关系……”
“可是小爱和我约定好了一辈子……”高松灯完全是在哭喊着，而千早爱音的情绪在听到那个词之后，终于像炸弹一样爆炸了。
“我又不是真的想搞乐队……”她一开始还试图忍耐，但马上就被情绪淹没了，“现在我被她们赶出来了不是正好，我看清了自己的路，我已经不再迷失了！”
残忍的语言如双刃剑一般，同时刺伤着两个人，但千早爱音不肯停下，坚持着吼出更大的伤痛，让那把剑刺向更深处。
“你好烦啊高松！”
“一辈子什么的，忘记那个约定吧！！！”
“不要再写那首字句里满是痛苦和绝望的诗了！去做你自己的事，不要再来缠着我了！”
往日里平静的扑克脸终于被打破，千早爱音跑下了楼，有眼泪在她转头的时候甩了出来。
天台上是一个同样跪坐着哭泣的少女。
下雨了。
于是她们不再来往，或者更准确的说，高松灯不再敢去打扰后座的那个人。她又变回了孤独一人的时候，只能将自己未说出口的话、未倾诉出的情绪，全部写到笔记本里，一本又一本。而千早爱音，除了让手上的创可贴不定时的更换之外，看不出和那一天有任何变化。
在那一次周围的同学好奇地问她们是不是有了什么误会时——毕竟曾经那么要好的朋友突然开始冷战——是千早爱音的善良让她再一次主动挡在高松灯前面而不是把这些痛苦的问题留给班上的吉祥物，但也仅此而已了。
高松灯将自己关回了曾经的那个世界，千早爱音似乎也依旧是一个只会逃避的人，那短暂的存在过的、无名的乐队仿佛是一场梦，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改变。
四
但终究有什么东西是不同的了。
夏末的夜晚，千早爱音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弹着吉他，已经是高二生的她褪去了一年前的浮躁，变得更加专注。高二生的学业更重，再加上加入了学会生后的工作，眼下能不受旁人干扰地弹弹吉他是她难得的放松时间，这让她全身心投入进演奏中，而没有注意到身旁坐了一个人。
孤独的吉他声之外冒了欢快的伴奏，爱音一愣，随即让自己配合上对方。她被对方愉快的节奏牵引着，放松着，直到嘴角上也出现了笑容，变得更像是要乐奈印象中的那个人。
直到弹奏完毕，爱音才转过头去向曾经的队友问好：“小乐奈，今天有发生什么好事吗？”
“感觉今天也许可以碰见爱音。”精灵般的少女用她漂亮的异色瞳看着爱音，“爱音，最近一段时间，没有来。”
“啊哈哈，最近比较忙嘛，”爱音陪笑道，从口袋里掏出糖果递给乐奈，而对方心安理得地收下。
“小乐奈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爱音微笑着问。
“无聊，没有live，不如爱音。”
“这样啊……”
千早爱音是在高一即将结束的时候和要乐奈重逢的，彼时她已经加入了学生会，并且在其他人离开后擅自征用了那件教室练吉他练了很长时间，但是不巧那一天学生会室在重新布置装修，于是爱音只能另寻他处，而处在学校和家路途中间的公园就成了首选。
然后就被一只有着异色瞳的猫逮个正着。
“小乐奈？”
据要乐奈所说，在爱音不再来训练后，几天接不到练习通知的她忍不住来到RING，找到了正在打工的椎名立希并得知了队里贝斯手、主唱和一把吉他全部离队以及背后的原因。
“那家伙如果想回来的话，其实……”椎名立希心中还是对爱音有着愧疚，不安地喃喃，而乐奈只撂下一句“无趣的女人们”便离开了。
她可以在任何地方弹吉他，只是她更渴望能有一个归宿。她曾经以为那个队伍就是她的归宿，但终究还是失望了。
她在家里弹奏，她在学校弹奏，她在有小猫围着的绿地弹奏，她在公园的长椅上弹奏。
然后，她遇上了千早爱音。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很自然地给爱音挪了挪位置。而千早爱音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了笑，坐在了她身边，就像以前一样。
此后爱音就不只在学生会室里弹吉他了，她会时不时去公园里坐坐。有时候要乐奈会来，她们就一起合奏，然后她会和之前一样给那只猫投喂。有时乐奈心情好了，会教教她技巧。得益于此，千早爱音的吉他技术有了明显的提高。
在夏末的露天公园弹吉他终究不太舒服，何况天色已晚，千早爱音首先停了下来。”
“小乐奈，今天就到这里吧，早点回去。”
要乐奈点点头，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放弃了。
“那，我走了哦？最近学生会那边很忙，这阵子可能都不会来，小乐奈自己保重。”又给了乐奈一颗糖，千早爱音挥挥手离开了。要乐奈也不再久留，走向了与之相反的方向——藏着高松灯的树后。
她在合奏的中段就发现不远处似乎有人在盯着这里，但是爱音沉浸在乐声里完全没注意到，于是她也没有说。
于是她就看到了曾经的主唱在这里躲藏者，捂着嘴不敢出声的样子。乐奈想了想，还是留了句“再见”然后离开了，像自由的风。
而高松灯，是被她的父母拜托出来买东西——其实就是看到自家女儿近段时间太过拼命找了个理由让她出来散散心——不经意间走到这个公园来的，然后被似有似无的吉他声吸引，一步一步来到这里。
她看到了千早爱音和要乐奈和谐地坐在一起，弹奏着乐曲。
她看到了千早爱音在拨弄琴弦时眼中散发的光彩。
她看到了千早爱音和要乐奈之间亲密且自然的、她渴望得到的互动。
她终于看到了，她所熟悉的千早爱音还存在于世的证据。
两天后。
高松灯行走在无人的走廊里，她在离校时把重要的作业落在了教室，于是不得不在离校三个小时后再次回来。
“啊，找到了……诶？”
拿到想要的作业后，她本想直接回家的，但是就像两天前一样，她在走廊里又一次听到了那首曲子、
“难道是……”
带着怀疑和期待的矛盾心情，高松灯开始寻找声音的源头。
前方……不，要上楼，左转……前方……
她在学生会室门口停了下来。
声音从这里传出。
借着墙上的窗户，她看见了屋内的千早爱音。
那人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但手指间弹出的音符却说明她状态正佳。她在笑着，不同于灯印象中的开怀大笑，反而是安静的，和此时打在她身上的月光正相符。弹着，爱音仿佛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唱出一句歌词来。
“You’re ray of hope…… ”
你是希望之光……吗？
这突然想出来的歌词没有下一句，千早爱音也只能继续弹着，直到十分钟后回过神来，抬起头发现窗户外有个人影，正不出声地看着自己。
“呜哇！”
学生会室里马上传出一阵叮呤咣啷的声音，千早爱音激动之下踩到吉他线成功绊倒自己让膝盖和地板来了个硬碰硬，顺便带到倒了椅子。
“小爱！”
高松灯直接冲进了没上锁的学生会室。
千早爱音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教室里还能平地摔一次。更没想到，已经许久不曾好好沟通过的高松灯会出现。此刻，那小动物一样的人正跪在她身前检查着她的膝盖。
“没什么的，这点小伤没关系，我待会儿就……”千早爱音挠挠头，想着还是宽慰一下眼前的人。但高松灯却不听，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的动作让她住了嘴。
“小爱……”
“爱音，叫我爱音。”
“……爱音，”高松灯嘴上说着话，手中的动作没停，很快的，三个胡须企鹅就在千早爱音的膝盖上出现了，“我可以，继续和爱音做朋友吗？”
“我看到……我知道，爱音还是那个温柔的爱音，还是那个喜欢着音乐的爱音。”
“爱音没有变。”
“不能组一辈子乐队也没关系……我，和你，就只是高松灯与千早爱音。”
“可以吗？”
琥珀色的瞳孔如今注视着粉与灰白相间的女孩。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它。
“咔”爱音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碎开了一条缝。
……
她叹了口气，果然，自己终究还是不擅长应对高松灯。
“请多指教，灯。”
五
“千早爱音与高松灯时隔一年多之后终于恢复了朋友关系”马上成为了班上的头条新闻，毕竟所有人都看得见，她们又在课间说笑，千早爱音又被邀请去了天文部，甚至有人称自己在水族馆里看见二人凑在一起，就差抱住对方的脸互相啃了。
但是两个人重归于好的缘由？有说是千早爱音终于愿意回过头来重新接纳班宠的，有说是高松灯苦苦哀求换来的，更离谱的是有说是爱音为走夜路的灯挡下了一位歹徒的袭击——差点把手筋都报废掉然后察觉到心意的二人哭成一团的——这一条很显然就是鬼扯。
八卦消息传得倒是颇有一些浪漫色彩，当事人之一听到之后直接红了脸装起鸵鸟，当事人之二难得的开怀大笑然后以一句“我跟灯之间没什么的”敷衍过去。
她们确实一起去过水族馆——在高松灯的邀请之下，那一天过得其实很放松。
她们也确实“有说有笑”了不少，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灯在说，而千早爱音在认真听，然后她会回以曾经长崎素世经常做出的经典微笑。
有时，高松灯会将写好的新诗给爱音看，而爱音看完这些来自灵魂的诗会默不作声地将它收到自己的本子里。灯问过，爱音说要留作纪念。灯问爱音对这些诗的评价，爱音不肯说。
有时，爱音会在工作结束后弹吉他给灯听，灯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她曾经问过灯对于这些曲子的看法，灯的回答是很喜欢。
有时，她们会一起去那公园找要乐奈，两把吉他加上一名主唱，灯可以稍微找到一些过去的影子，可惜那两个人不在。
“小……爱音，今天也要去学生会吗？”
“嗯，灯可以先走，不用管我的。我到家会告诉你。”
“我可以陪着爱音的。”
在重新相处后，千早爱音明显感觉到高松灯比以前更主动了。比如她终于能不再像以前一样唯唯诺诺的样子，而是会更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每到这种时候，总会让爱音想起在舞台上拼命绽放自己的主唱高松灯。
“好吧，那灯可以在这里等。”面对这样的灯，爱音总是先投降的那一个。
于是千早爱音继续埋头于学生会的事务中，而高松灯在她的旁边座位上拿出笔记本，又开始写着什么。爱音偶尔停下放松，扭过头发现那本子上已经涂涂改改了很多处。
“灯又在写歌词吗，准备编好曲唱出来？”爱音随口问道。
“不……不是歌词，”高松灯摇头，“只是诗，写给小爱……爱音的。”
“是嘛，那我期待着诗人的新作，”爱音嘴角扬了扬，“可不要再像那时候一样满是痛苦了。”
“不会，已经不会再写出那种东西了，”高松灯的回答斩钉截铁，“爱音知道的。”
她的确知道，高松灯有给她看过几篇最近写出的词，同样的直抒胸臆，同样的打动人心。
同样的温暖。
她还是那个高松灯。
爱音为此有些高兴。
……
天色将暗的时候，爱音终于做好了工作，招呼灯一起离开。
初秋凉爽的晚风吹过来，高松灯依然觉得脸上热得不行。一路上她都在犹豫，千早爱音很早就发现了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于是刻意的放慢了脚步。
终于，她们走到了要分别的岔路口。
“爱音，后天放了学可以来天文部吗？”高松灯拿出了不输于曾经在天台上时候的勇气，开口发出了邀请。
“可以啊，最近不会太忙了。”爱音贴心的没有去问灯想要做什么，于是灯在红着脸道谢之后急急忙忙地转身走远了，活像一只兔子。
千早爱音心情大好。
约定好的时刻真正到来了。
千早爱音一进到天文部的门就看到了屋里大大的条幅。
条幅是灯从其他活动社借来的，“祝爱音生日快乐”简单的几个字明显是高松灯手写上去的，屋里还挂着几个刚吹好的气球，那灰发的少女正在窗户前的桌子上捣鼓着什么。
“灯~”
过早出现的千早爱音的声音明显打乱了高松灯的节奏，她手忙脚乱了一会儿，赶紧转过身来：“啊爱音，你来了……”
千早爱音不打算给灯糊弄的机会，露出小孩子恶作剧成功似的表情道：“灯背后藏着什么？”
“啊，是，是……”软软的企鹅结结巴巴。
“是不是蛋糕？”千早爱音乘势追击。
被猜中了……
于是高松灯低下头让开身子，让千早爱音看见了桌子上明显手工制成的巧克力小蛋糕。那东西有着明显的被捏成心形的趋势，上面用奶油歪歪扭扭地写着生日快乐的字眼。
“灯做这个蛋糕很用心呢，很辛苦吧？”千早爱音觉得自己应该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但是声音听起来却不太对。
眼前似乎也有点模糊，是忘了带隐形眼镜吗……
好像有人在背后抱着自己，有呼吸打在身上，好热……
“生日快乐，爱音。”是灯的声音吗？眼前完全看不清了，回头也没有用……
“我没能选择爱音，我也没有选择素世，我很没用吧，我伤害了爱音……”不是的，我也伤害了你……
“我一直不敢跟爱音道歉，写出来的也全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爱音会笑话我吧。”你写得很好……
“我没有了乐队，我没有再唱歌，我只能不停地写，不停地写，写给爱音，写给自己。我写了很多，都是些想要给爱音看但是不能让爱音看到的诗。”我想看……
“我想……高松灯做过让千早爱音很伤心的事，我希望千早爱音可以原谅她……”我很早就已经原谅你了……
“一辈子组乐队的约定被我打破了，但是没关系……爱音还在，我也还在……”
“我知道会有很多困难，我们以后也许会有争吵，有痛苦……”
“但是也一定会有很多美好，有甜蜜，我想要与你共享……”
“我想要和爱音再一次约定，在一起，一辈子……”
“可不可以……”
背后似乎有一块地方变湿了，身后的人不再说话，环抱住自己的人在颤抖着，千早爱音知道，高松灯在哭，她自从那一天之后就变得很爱哭。
她不再忍耐，转过身回抱住了那个人。爱音的嘴唇在灯的脸上轻轻点了一下。
“之后的日子里，请多关照了……”
小灯。
六
高松灯最近经常觉得，现在的情况就很不错。
千早爱音不再是她的小爱了，但至少她还是那个温柔的千早爱音，至少她们还在一起。就比如现在。她正坐在学生会室角落里自顾自地弹着吉他，从偶尔传来的几句哼唱来看，爱音今天心情不错。于是灯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她为能再次看到爱音这样难得的好心情而高兴。于是笑容也在灯的嘴角浮现出来，她看了一眼爱音，继续低下头去研究新的诗歌。
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后果就是，等爱音因为饥饿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天色早就暗了下去，而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也许是梦见了她们曾经的过去？看着高松灯嘴角的笑容爱音这样想着，毕竟——她又看了一眼摊开在桌面的笔记本——她的诗人终于不再写那些充满愧疚和痛苦的字句，而是再一次被温暖和羁绊填充了。
“小灯……起来了，已经很晚了，”千早爱音推了推还在睡梦中的人，“回家把，明天还要上课不是吗？”
“唔……”
睡眼朦胧的灯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小爱……啊，爱音。”她赶紧改了口。
千早爱音却没说什么，只是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在门口向她招手：
“走了，小灯。”
“啊……”高松灯感觉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于是怀疑似的望过来，直到她又听到一句轻声的“回家了，小灯。”
她的双眼瞬间就被泪水模糊掉了，她没有和往常那样慢慢的收拾自己的笔记本，而是猛地扑向了门口的少女。
“小爱……小爱！”
她有多久没有听见这个怀念的称呼了？她有多久没有使用这个亲密的称呼了？
半年？一年？
“很重哦……小灯。”千早爱音被撞翻躺在地上，伸出手去轻轻拍打身上正在哭泣的少女的背，“来，走吧。”
走在夜晚的大街上，高松灯和往常一样希望回家的路可以再远一点，再远一点。但千早爱音似乎恢复了一些往日里的样子，她在街角发现了什么，拉起灯的手跑了过去。
于是她们在一家鲜花店前驻足。
“阿姨，您好，”爱音礼貌地向店员招呼，“我想要这一束花。”她指向店里的一处地方。
那是一种纯白色的花，五片花瓣，花蕊是漂亮的金黄色。灯凑过去闻了闻，立刻喜欢上了那股香气。
“小姑娘眼光真好，这花可是很香的哦。”店员阿姨说道，“买来送人吗？”
“嗯，送给朋友。”爱音回答。
“哦……”于是店员阿姨发出了然的音色，不再说什么转身去将那束花包裹好。
结果出了店门不久，爱音就把那束花递到了高松灯的手里。
“送给你的，小灯。”她说
高松灯怔了怔，没有接，看到她这幅样子，爱音索性直接把花塞到了她的怀里。
“小灯猜一猜这花的名字和花语是什么？”爱音的嘴角又有了笑容。
“我……不知道。”
好孩子诚实的回答让爱音终于笑出了声：“小灯可以拍个图传到网上去查哦，相信不多久就会有结果的。”
“哦，哦……”高松灯木木地拿起手机照做，就像一只呆企鹅。
爱音走在前面，高松灯没有机会看到她的笑。
两人继续和爱音在路上前行着。
然后，回复提醒的短讯在高松灯的手机里冒了出来。
高松灯看着手机上的回复不由得站住了，她感觉自己的心里正燃起一团火，一团由千早爱音亲手点燃的火——这一次任何人都不能扑灭它。
“小爱。”
于是灰色的眼眸撞上琥珀色的眼眸。千早爱音眼中往日那潭平静的湖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春水，以及隐藏在其后的，和灯眼中一样的火热。
忘记了是谁拉住了谁的手，又是谁先开始跑起来。直到爱音被压到从触感上看明显是床垫的物体上，她才意识到。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千早爱音的卧室。
高松灯眼中的灼热似乎要把爱音烧穿，喷吐的气息又让她不愿再等。于是她迎着那目光，以同样的灼热说道：“来吧。”
“我是你的俘虏。”
四瓣唇完美的贴合在一起，仿佛它们生来就该如此。高松灯等了太久，她几乎忘记了上一次和她的小爱近距离接触是什么时候。而现在。她珍视的女孩就在身下，她不想再等了。
千早爱音的牙关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开了，然后那东西与她的舌互相交缠着。她被引导着，支配着，渴求着，于是她积极地回应着，回应着这个伤害了她也被她伤害了的，正在亲吻她的人，直到生理上不可阻挡的缺氧将她们分开。
但她们依然联系着，由她们制造的丝线。
“小爱，”高松灯的脸已经完全红透，但是声音却完全没有印象中害羞时候的软糯和犹豫，“再一次……”
“嗯……我是你的俘虏。”
于是她们再一次。
于是两个人的衣物被高松灯以在她的行事标准来看堪称野蛮地剥下甩在地上。
于是她们再一次。
感受着在自己身体上游移的双手和打在自己身下的灼热的呼吸，感受着自己逐渐变得潮湿的下身，感受着有什么东西不断进入到那里又出去，感受着与高松灯合为一体的那一刻，感受着一次又一次被灯送到高空，感受着自己在曾经的主唱大人的引导下与她合唱出的一首又一首春曲。
以前的我怎么会觉得这个人像个可爱的软软的企鹅呢？
这是千早爱音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当她再次醒来时，高松灯正注视着她。
千早爱音挑了挑眉，轻声道：“小灯一直在盯着我看哦……”
“嗯，”她最喜欢的声音传来，“一直在看……”
“我再也不要看到那样的小爱。”
千早爱音笑了。
“小爱……”
“嗯？”
“再一次……”
笔记本上，高松灯的新词已经拟定好了，最后的收尾停留在——
“永远爱你”
尾声
千早爱音带着高松灯爬到了自家的阁楼上，透过那小小的天看着星星。
“怎么样小灯，和天文馆里完全不同吧？啊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小灯的笔记本里不是有一首诗来着？特别应景哦~我去找找。”爱音起身跑到楼下去，样子久违的有点冒失。
“小爱，不要摔到啊~”高松灯难得的玩笑。
有阳光再次照在她们的身上。
間違いじゃない
君が信じてたこと
僕らはずっと同じものを
探してたのさ
なのに別な軌道の
惑星みたいだね
ふたりひきさかれて
この空と命があふれる大地
分け合いたい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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